我和我的家族

之前在入党的时候需要提交自己的个人自传,准备写的时候就觉得有许多东西想写,不过碍于篇幅和性质,只能挑选其中的一部分提交了上去。而且我也想为我的父母,甚至是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写一篇简单的传记,记录在这个互联网时代。本来还打算在假期里去采访我的长辈,通过他们的视角感受时代变迁在个人以及家庭方面的影响,我觉得这还挺有意义的,不过一直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如愿。随着老人逐渐老去,我觉得是时候捡起这份未尽的事,在被遗忘之前将这些记录下来。

据我母亲说,我的曾曾祖父(外公的爷爷)的曾经是一个小地主,生了包括我曾祖父在内好几个孩子,后来分家,每个孩子都分到了一点地,我的曾祖父也是如此,但是我的曾祖父似乎是个纨绔子弟,他将自己分得的大部分地产全部卖掉,挥霍掉了,只能回到土地上当普通的农民,不过也因祸得福,逃过了土地改革,没有被划成地主,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到了我外公这辈,就更没留下什么好东西了,定居在一个小山村里,记得我小时候村子里还没有通水泥路,只有土路,有钱的会骑自行车或者骑摩托车,大部分人还是选择走路,走去最近的乡镇需要一个小时,然后再搭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才能到县城。

我外公外婆共生了三男一女,我母亲排老三。母亲年幼的时候家里十分贫穷,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外公在一所中学里面教书,那个年代的男性多少都有些大男子主义,只顾自己的工作而忽视家里,家里家务农活几乎全部靠我外婆。据我母亲说印象最深刻的是早上家里无米下锅,饿着肚子出门,晚上回来看到外婆因为没有借到粮食躺在床铺上哭泣,那个年代,肚子吃不饱是常有的事。后来我大舅出门干活,能够帮扶家里,生活就慢慢变好起来了。

我外公外婆是那种闲不下的人,在我外公退休后,子女也不需要他们帮扶,他们就在自家院子里养鸡养鸭,在田里种各种作物,比如棉花油菜什么的,外公还在后山种了很多板栗树,我小时候每年板栗成熟的时候,我们几家都会一起回老家打板栗:父亲和舅舅用竹竿把树上的板栗打落到地上,母亲和婶婶还有我们小孩子就用特制的竹夹把板栗夹到竹筐里,然后运回家剥去外面带刺的壳,大部分卖掉作为外公除了退休金主要的收入,剩下的我们几家人带回家,外公家的板栗比外面卖的个头都要大,做成板栗烧肉很好吃;回外公家也是我童年的快乐之一,即使要坐上破旧的大巴车晃晃悠悠晕车很久,即使在下车之后还要步行将近一个小时,但是外公家的自然生态总是让我非常向往:在春天去山里摘野菜,在夏天冲冰凉的井水,在秋天吃我外公种的柿子枣子,在冬天放火玩鞭炮期待过年,更别说每次去都会有一只鸡鸭遭殃,每次看望他们离开的时候,外公外婆都会为我们准备很多自己种的菜和别人送给他们的补品之类的。

虽然我外公外婆在县城有一套房子,但是他们却一直不愿意去住,以前只是过年,或者子女需要他们在城里住的时候才去。记得我小的时候外公外婆还能带我一起去逛公园,但是后来外婆患上了帕金森,行动逐渐不能很好控制:一开始是手抖得厉害,然后是腿脚不听使唤,需要人拉着才能正常走路。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非要拉着外婆去逛超市,结果我太小了拉不动,外婆摔了一跤,自那以后我就很少单独和外婆出门逛街了。外婆的病日益严重,从还能自己走路到现在出门要依靠轮椅,之前一直是我外公在照顾,为了子女们看望方便,只得搬到了县城,后来我外公因为吸烟被查出肺癌晚期,转移到了脑干,不久便从生龙活虎的样子变成躺在病床上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当我大学录取时,母亲还和他说“这是你外孙,他考上北京大学了”,外公居然还能认出我和我说话,但也没过几天就撒手人寰了。外公去世后,我大舅就请了个保姆照顾我外婆。

我大舅也是从基层做起,在体制内一步一步升上去,搬到了县城,最后在副镇长的位置上退休,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已经是家族中的话事人了,我们遇到一些事都需要请他出面帮忙;大舅有一女,也就是我的表姐,也许是较为溺爱的缘故,表姐的学习一直都不是很好,最后依靠了我大舅的一些人脉关系在县城的银行为她谋得了一份稳定的柜员工作,靠着我大舅的帮扶,生活也算是风生水起。二舅则是复读了很多年最后考上了大学,算是走得最远的一个,在省城合肥定居下来,有一份食品厂销售的工作,经常出差,记得小的时候过年回家会给我还有我的表兄弟们带很多零食,种类则取决于他在哪家公司上班,在我小时候物资种类没那么丰富的时候是每年的一个期盼;二舅的孩子虽然贪玩,但是学习还不错,毕业于重庆大学,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我的三舅则是靠自己学了一门手艺,挣点辛苦钱,可惜娶妻不贤,生了两个孩子都没有重视教育,长子勉强读个本科,毕业几年依旧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时常需要家里帮扶,小儿子成绩也很差,因此三舅一家不论是物质条件还是家庭氛围在兄弟姐妹中算最差的。

相比于我母亲,我父亲的家族又是另一种情况。我爷爷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所以我对他知之甚少,只能从父亲和叔叔婶婶的交谈中得知他是一位传统的严厉家长,不苟言笑。我父亲曾和我说他小的时候因为顽皮,把猪尾巴绑在一起,最后猪吃痛乱跑扯坏了尾巴,因为这件事我爷爷把我父亲狠狠打了一顿。爷爷对其他孩子也是如此,饭桌上多夹一块肉都会被爷爷呵斥。

我奶奶和爷爷共生了五男三女,我父亲在男丁中排行第四。但是长子,也就是我的大伯,据我父亲他们说以前去当兵并专业回家,但也是在我出生之前患病去世;还有一位三女儿,因为自由恋爱被爷爷拒绝,最后郁郁自杀了。我奶奶从子女们独立之后就一直在老家,也没有继续从事农业生产,倒不是因为不想,而是老家的房子已经倒塌,成了一片荒地,她搬出来和我的小叔和二叔一起生活,她身体一直都很硬朗,也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我们都以为她能长命百岁,但是最后还是被查出患癌,当我在外地考完研究生统招考试最后一门,回到县城的那个傍晚,父亲才和我说奶奶情况不好,之前怕影响我考试一直瞒着我,要我第二天回去看看,结果刚准备找家饭馆填一下肚子的时候,二叔打来电话说奶奶情况不好,要我们当晚就回去。回去之后他们都说在我们回来之前奶奶身体虚弱不怎么说话,不过我到她床前她还是认出了我,和她说前两天我在外地考试今天在能回来看她,她还能和我交流,然后让我们回家,我们看奶奶情况还行就又驱车回县城,没想到凌晨传来消息奶奶去世,这也就成了我和奶奶的最后一面。

除了我父亲之外,其他姑姑叔叔们在发现从地里刨不出什么钱的时候,纷纷选择进城当农民工,用自己的体力劳动赚一份辛苦钱,虽然挣得比在农村甚至县城都多,但是想要在大城市里定居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子女小的时候也大多都是留守儿童,不过因为他们大都接受了高中教育,长大后也不愿意继续呆在农村或者县城,而是去省城找工作,在父母的帮助下,也慢慢在省城站稳了脚跟,买了房子和车子,结了婚生了孩子;小姑的儿子选择去苏州打拼,不过把房产置在了合肥;还有两位堂妹,都是我小叔的女儿,一位刚在苏州大学读大二,一位则是快要上高中。几位年纪大的姑姑叔叔要么去帮忙带孩子,要么回到老家做点杂活养老,小叔也在前几年搬到了县城,找了一份烧烤师傅的工作,工资还行但是有两个孩子上学,压力比较大。

现在该说我的父母还有我自己了。我母亲读完小学和初中后,因为我外公有些重男轻女,以家里供不起为理由没让我母亲继续读书,母亲从山村出来之后,找了一份麻纺厂的正式工人的工作,不过那已经是世纪之交,工人的待遇已经大不如前了,在我出生后不久,工厂就解散了。我母亲也就只得找一些其他工作来获得收入,之后由于本地羽毛球行业发展,我母亲又成了一位分拣羽毛球毛片的工人,直到如今。我父亲则和我母亲上的一个初中,不过我父亲学习比较刻苦,成绩不错,最后上了一所师范类中专,那个年代在农村中专要比高中吃香,不仅包吃住,毕业还分配工作拿到铁饭碗。我父亲毕业后一开始被安排在老家乡里的初中工作,工资算不上多但是比较稳定,还分到了一个大概四五十平的小屋子作为宿舍,我童年最初几年的时光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可惜后来生源减少,学校拆分并入了其他学校,我父亲也被分到更偏远的一个镇上的初中任职,而我因为父母希望我在城里上学,跟着我母亲来到了县城上小学。小的时候家里一直非常拮据,因为在县城买房的钱是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凑的,父母的收入需要优先还借款,所以小时候吃穿用度都十分节省。而且因为我在乡村6岁就上了小学一年级,但来县城之后被告知7岁才能入学,或者交3000元巨款跳级到二年级,所以我又重读了一遍一年级。那时候在所有亲戚中,虽然我父亲算是知识分子,但是我们家情况还比不上那些卖力气的。等我初中的时候,家里的欠款差不多还清了,生活也逐渐好了起来,后来我父亲收入增多,生活情况也就比大部分亲戚都要好了。

前面也说过,我小的时候是在父亲就职的学校里长大的,父亲被分到的宿舍是一排房子中的两间,过去当教室使用的。房子前面是一片相当大的草坪和花坛,小时候我就喜欢在校园里面玩耍。一开始我被安排在本地的农村小学上学,不过上完一年级之后,我爸妈说我沾染上了很多恶习,都学会说脏话了,便下决心在县城买了套房子,把我安排到县城的小学上学了。一开始我家的房子还没装修好的时候,我经常和我妈还有外公外婆住一起,不过我妈上班的地方离我上学的地方很近,所以也不需要接送。因为我小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小学班主任告诉我可以推荐我上全县最好的初中,进重点班,因为我父亲也在教育系统里面有一些人脉,把我送进这个初中还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班主任既然说了,也就乐得如此了。可是最后却出了岔子,我还是被按片区划分到离我家近的但是并不那么好的一所初中,后来还是我父亲找关系把我又送回了最好的初中,当然重点班自然是已经进不去了,但是那已经开学一个星期了,所以我和班上的同学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后来我考试几乎每次都拿第一,最后初三的时候我们县最好的高中决定改革,绕开中考自主招生全县掐尖40人,我也是顺利考入;最后高中三年一直也不算最顶尖,最后高考发挥还不错考入北京大学。这大概就是我大学以前的人生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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